她叫赵雪梅,今年46岁,已有8年精神病护理工作经历。医院的护士、医生一般都亲切地称呼她赵大姐。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要显得苍老不少,不过精气神都还不错,人也非常乐观豁达。说起他做护工的经历,她就会苦苦一笑地说:“我大女儿读大学,儿子在读高中,孩子们上学、吃饭、穿衣都需要钱,上面还有八十几岁的婆婆要供养,我老公在外打工挣钱也只能维持一部分,其他方面就得靠我自己了……”2004年,赵大姐经人介绍到医院做了一名精神病院的护工。
工作脏、累、压力大,吃不了这个苦是干不了的
护工是一个很辛苦的工作,给精神病人当护工更加不容易。赵雪梅的工作内容就是全方位地照顾精神病患者的饮食起居。往小了说就是维护病房秩序和病人的安全,做全面的生活护理,了解患者的情况及时和医护人员说明情况,为有需要的病人洗澡、喂饭、喂药、大小便……
为了更加具体地了解她每天的工作,她详细地介绍开来:“早上等病患醒来,第一件事就是解决大小便的问题,换尿袋或是拿尿壶,接着帮病人穿好衣服洗漱完,有的可以自理的这些可以自己做。然后去食堂打早餐,回来一口一口喂病人喝粥。但精神病人可没有那么听话,什么都听你的,‘我不喝粥,我要包子’我又得去食堂买包子,这下应该可以了吧,不到几分钟,病人又说‘我口感,我要吃苹果’‘好好,你要乖呀!我这就给你削苹果去’。如果是有些有重症病的精神病人,还要去门诊楼取药,送血液和大小便标本到化验科,然后送病人做理疗……中午喂中饭,等病人午睡醒来喂药(这个过程相对于正常人要费不少劲,病人才会乖乖吃药),吃过晚饭,给病人洗澡。一天的很多时间还要提防病人自杀,闹情绪,被病人打也是常有的事情,更难的是被打后还要笑着面对他们,哄着他们,不过我已经习惯了……”
光听她说完这些恐怕很多人都已经后怕了,赵大姐说完这些话后,脸上并没有看到丝毫的埋怨和不满,更多的是一份平和。也许正是这份在常人看来不太正常的“平和”才让人更加想走进赵大姐的护工人生,了解她作为一名精神病院的护工的故事。
在她工作的这家医院有一部分是有精神病的重症病人,然而护理这样的重症病人,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,他们的吃喝拉撒全都得有人伺候,吃饭喝茶要一口一口地喂,大小便全都在床上解。
“刚刚接手护理这样的病人,我真有点受不了。小便完全失禁,家庭条件好些的人家,用上了尿不湿,一天只要勤换着也就行了。但家庭条件一般的人家就只能靠尿壶或尿袋无数次地接着了,尽管屁股底下垫了尿垫,但病人的床上经常被弄湿,湿了,就得换,特别是冬天床弄湿了病人痛苦,换洗床单也是个大工程。换床单时,病人更是不可能挪动身子予以配合的,而是一定要把他抱下床才行。”这样抱来抱去,赵大姐每一次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。
而让赵雪梅头疼的还不是这些,防止病人自杀让病人乖乖吃药让她煞费苦心。为了劝他们服药,她每次都要苦口婆心地和这些病人聊天,进行心理疏导。“去年我护理过的一个病人,她丈夫因为癌症去世了,由于过度悲伤而患上了严重的妄想症,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,总是一个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,我和她说话的时候老是眼神发直,曾经在我不注意的时候,经常在晚上偷偷自杀过多次。
我那时候,几乎天天围着她转,为她做思想工作,她精神状态好的时候会听进去一些,按我说的吃药。有时候她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药倒掉,对于这样的人,只有不断地开导她,陪伴她和她聊天……等她睡着了,我再去做其他的事情”
为了自杀这个女病人还会四处寻找尖锐的器具,赵雪梅每次陪她吃饭、洗澡、散步都要仔细检查,生怕病人找到那些器物了结自己的生命。“我在医院的这些日子,也亲眼目睹了病人自杀的恐怖场面,各种方式都有:割脉的、喝毒药的……每一次我心里都非常难受和害怕,如果病人自杀了,那就是我的责任啊!像我们这些护工还有医院的护士精神压力都非常大,整天提心吊胆,就怕病人寻短见。”赵雪梅在医院的这几年就走了好几位护工了,因为遇见病人自杀的场景,导致精神压力都很大,她们的家属也反对,最后不得不离开……
在护理这个病人的那段日子,实际上赵雪梅一天都休息不到4个小时,因为那个妄想症的女病人晚上经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,一睡不着就会想着去自杀,为了防止她自杀,赵雪梅只有整夜陪着她和她聊谈,几乎没有时间睡觉,有时候她睡着了赵雪梅这才能趴在桌子上难得睡上一会儿。白天依然继续那些繁琐的护理工作,清理脏物,端尿倒屎,没有停歇……
之后了解到,赵雪梅的母亲因高血压中风躺在病床上好几年,都是她在照顾,因此她深知病床上的患者最需要什么,了解他们的心里在想些什么。
用真心换真情,能把我当做亲人就是我做这个工作的价值
护工的艰辛不仅仅体现在身体上的劳累和工作的繁杂上,更多的是来自于精神上的,压力也好,恐惧也罢,生活总要继续,很多人觉得这是因为生活所逼,经济所迫,然而很少会有人认为她们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这份工作……
也许很多人跟我一样想问赵雪梅一个究竟:伺候精神病人不仅烦、杂、累,还得忍受精神上的撞击,为什么还做了这么久,难道是工资特别高吗?不然怎么不换其他工作呢?
后来得知她的收入是按天计算的,不同的雇主根据照看的程度不同每天付给她40—60元不等,在这些钱里面还要扣除交给中介机构的12元,5元用于吃饭,还有其他零用5元。剩下的就不能再动了,她从来都不舍得给自己买些水果和其他吃的。我问她:“按目前的消费水平来说,5元能吃什么呢,况且你的工作那么辛苦,如果营养跟不上,你怎么保持精力工作呢?”“那你就不知道了10元有10元的吃法,5元有5元的吃法,只要自己安排得当了一样能吃好,你看我们以前那年代吃豆腐、白菜,身体健康得很哩,再看看现在那些城里人动不动就是脂肪肝、高血脂,糖尿病,那都是每天大鱼大肉吃的……”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吃不到葡萄倒说葡萄酸的味道,这酸溜溜的话语实际上也是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一名护工的辛酸。
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赵雪梅坚持了下来呢,因为挣这点钱实在是不容易。这些年的护理工作让她接触了很多病人,其中有一个病人是赵雪梅影响最深的,也是她做护理工作感触最深的一段经历,这段经历让她从内心爱上了这份很多人都不愿意做的工作。
2008年的12月,医院住进来一个骨癌晚期的间歇性精神病人,她年轻漂亮,高雅的气质显然与其他的精神病人不同,如果别人不说没有人看出她有精神病。她曾经是一个很优秀的舞蹈演员,有着美好的前途。正因为她正值年轻却有着本不该有的遭遇,这些都激起了赵雪梅内心对这个病人的同情和更多的关心。
之后赵雪梅便接手照顾她的饮食起居。姑娘和赵雪梅是本家,也姓赵,全名叫赵萍萍。赵萍萍不发病的时候和赵大姐特别投缘,总是有说不完的话,赵雪梅也非常怜爱这个漂亮的姑娘。一天赵萍萍对她说:“我们同姓,又这么有缘,我就叫你姐吧。”赵大姐听到病人叫她姐,别提心里有多高兴。
赵萍萍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,全靠哥哥照顾。由于赵萍萍的哥哥工作太忙,无法照顾才把她送到这里。也许很多人认为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并非完全神智不清,应该比其他病人好照顾,正是由于这“间歇”,她比别人更难伺候,有时好几天都沉浸在自己曾经跳舞的岁月里,总是要赵雪梅给她放音乐,而她就在自己世界里躺在床上乱动一气。夜里很少睡觉,一会儿咯咯大笑,说着自己曾经的辉煌经历,一会儿又哭,折腾人的本事那是一套一套的,稍不顺心拿起东西就砸人,至今赵雪梅的脖子上还留有一块明显的伤疤,而这个伤疤就是挨赵萍萍发病的时候砸的,我问:“她砸你,落下了这么大的疤,你心里不埋怨她吗?”“她不发病的时候特别懂得体恤人。其实,看到她那么痛苦,我的心里也不是滋味,能解除她的痛苦,我这点痛也算不了什么。疤就疤吧,两个孩子的妈了,也不怕找不到对象了!哈哈!”说完她爽朗地笑着,但说话时的哽咽却是掩盖不住的,像是勾起了埋藏在心里深处的情感。
在赵萍萍进院后的2个月,医院正要准备给她做最后一次手术,这场手术对于她而言就是生与死的选择。在她手术的前几天,她哥哥煲了一碗营养汤过来,说什么她也不肯喝,因为正巧赵雪梅的儿子病了她那天回家了,但赵萍萍说什么都要赵雪梅来她才喝,无奈之下赵萍萍的哥哥只好打电话给赵雪梅……
当她走进病房,看着骨瘦如柴的赵萍萍躺在病床上用焦急的眼神等着自己回来时,赵大姐大步跑过去紧紧抱住了赵萍萍,“傻妹子,你这样怎么能让我放下心啊!”赵雪梅顿时再也忍不住强忍的泪水,她知道赵萍萍依赖她把她当亲人,知道她家里困难,平时有什么好吃的和用得上的东西都会留给自己。
赵萍萍用她瘦弱的手颤抖着拿起一张纸巾,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给赵雪梅擦眼泪……赵大姐一把握住了赵萍萍的手,她说“姐,你先喝一口,我再喝”被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视为亲人,赵大姐再次哽咽了,赵萍萍的泪水滴落在她的手上,更无声地击打着她的内心,她心里明白这样一起吃饭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久。
两天后,赵萍萍被推进了走手术台,在被推进手术台的最后一刻,赵萍萍对她说:“姐,你更像我妈妈”没有想到这竟然是赵萍萍在世上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……
赵萍萍走后赵大姐暗自伤感了好一段日子,总是一个人默默去看看她以前住过的病房,赵大姐说自己是一个很容易被打动的人,她一直很看得起自己,也很看得起护工这样一份工作。这份工作让她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那份难得的真情。到现在我总算明白赵大姐为什么会坚持这份工作直到现在。
赵雪梅说,她非常热爱护理工作,让病患舒心康复是她最大的心愿。这些话,在这个繁忙的都市中听起来,特别让人感到温暖。尽管这里的病人很少有能被治愈出院的,绝大多数都会死在医院里,但在他们人生最后的日子里,在护工们的照顾下,能拥有如此平安快乐的临终时刻,实在是令人感动。在这里生命的意义,在于对另一个生命的坚守中升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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